《当代中国史研究》
一、“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提出
“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提出,与下列两个因素密切关联:
一是意大利史家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思想。克罗齐是在《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中提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个命题的,意在表明历史不是死亡的过去,而是“活”的过去,活在现在之中,现在的视野蕴含着过去的视野,留下了过去的痕迹和某些内容。当笔者读到这本书时,感到很亲切,又似乎很熟悉,因为它阐释了笔者想表达又未表达出来的思想,与笔者所想和所思很契合。受克罗齐思想的启发,笔者提出了“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命题。
二是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本土化的客观要求。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本土化所追求的目标,是把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中具有当代价值的核心观念引入中国教育思想世界,而并非要对传入中国教育界的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特点与传统进行消解,使它只剩下与中国教育相似相融的东西。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中具有当代价值的核心观念,往往彰显了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中具有普世价值的世界性的内容。我们今天学习、研究、吸纳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正是为了从中获得它的这些具有当代价值的核心观念,使当代中国的教育理论从这些优秀遗产中获得新的生命活力,从而实现对中国教育的新的时代精神的塑造,实现中国教育的现代化,因为“历史之光照亮了当下,它不但告诉我们一去不复返的往事,更指出过去发生过而今仍然存在的事情。”[1]59“当下的生活是缺乏自身的在的,只有经由回忆,当下的生活才有在的折光。回忆是本质的,是使当下成为可能的东西。而我所理解的过去仅仅是达到学会领悟我是当下的自我出场,为了看见本然的过去,我必须成为现在之我,而最终过去会消失在我眼前的现时之中。”[1]40这要求我们正确处理继承与创新的关系。“创新”不是标新立异,而是真正在全面继承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基础上实现的开拓,是否定之否定或扬弃;继承和弘扬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传统并不意味着要背离当代中国的教育现实,而是创造性地转化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遗产,以其中的某些内容介入、参与、批判、提升当代中国的教育现实,实现传统的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资源与当代中国教育现实的互动或“视域融合”。总之,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要发展和永葆青春活力,而不至于退出教育思想的历史舞台,就必须不断地向当代中国的教育现实敞开其发展的可能性,永远行走在生成的途中。
二、“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意蕴
1.“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内涵
要理解“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命题,我们首先必须理解“当代史”。按照克罗齐的意思,所谓“当代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指被视为最近过去的一段时间的历史,而是和精神、思想相关联的历史,是意识层面上的历史。克罗齐认为,历史是活的历史,不是死亡的过去。因为“人类所真正需要的是在想象中去重现过去,并从现在去重想过去,不是使自己脱离现在,回到已死的过去”[2]221。他在区分历史与编年史时进一步断言:历史是一种思想活动,一种当前的思想活动。他说:“历史是活的编年史,编年史是死的历史;历史是当前的历史,编年史是过去的历史;历史主要是一种思想活动,编年史主要是一种意志活动。一切历史当其不再是思想而只是用抽象的字句记录下来时,它就变成了编年史,尽管那些字句一度是具体的和有表现力的。”[2]8由此他提出了“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思想。受克罗齐的启示,笔者提出了“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命题,意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不是死亡的历史,而是活的历史,是有内涵、有思想的关涉当前的思想活动,是研究者从当前的兴趣出发而进行研究的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说,当前决定了历史;另一方面,我们之所以有当代的教育思想,是由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发展过来的,包含了后者的某些内容,留下了后者的历史痕迹,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决定了当前。这两个方面构成了“一切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史都是当代史”的命题的完整内涵。
具体地说,就第一个方面的内涵而言,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不能为历史而历史,脱离或超越当代中国的教育现实,而应立足于当代中国教育的现实生活的兴趣和利益,关注和解决当代中国教育的突出问题,为当代中国教育的改革服务,做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历史是不能中断的,今天的中国教育思想是从过去的教育思想(包括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继承下来的,是过去教育思想的继续和发展,前者蕴含了后者的合理内核和种种痕迹。为了加深和巩固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认识与理解,我们仍要从当代中国的教育现实出发,提炼当代中国教育现实中的问题,从问题的解决中思索和把握与西方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相关的内容,如儿童观、教师观、教育目的观、天性教育观、经验教育观、愉快教育观、活动教学观、主体性教育观等。“我们只有以当下的眼光看待过去,才能理解过去。”[3]109研究者的作用“既不是热爱过去,也不是从过去中解脱出来,而是作为理解现在的关键来把握过去、体验过去”[3]110。只有借助现在,才能更深刻地理解过去。现在与过去永远是一种无休止的互动与对话。